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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粉世家(全2册)김분세가(전2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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상품정보
전자상거래 상품정보 제공 고시
도서명 金粉世家(全2册)김분세가(전2책)
저자, 출판사 张恨水 著, 人民文学出版社 인민문학출판사
ISBN 9787020141494
출간일 2019-01-01
고객평가 0건  ★★★★★ 0/5
저자 张恨水 著
ISBN 9787020141494
출판사 人民文学出版社 인민문학출판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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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品特色
编辑推荐

中国现代的通俗小说,张恨水是一号人物。一是他的名气大。二是他的作品多。他一生创作了中长篇小说120多部,比巴尔扎克还多,总字数约2000万。三是他的水平高。他的读者中有*、周恩来、张学良这类大政治家,有章士钊、陈寅恪、夏济安这类大学者,有茅盾、老舍、张爱玲这类大作家。他用长篇巨制描绘了生动开阔而又气象万千的人生画卷,把中国通俗小说推上了时代的高峰,为中国文学的现代化奉献了毕生的精力。有人拿他比大仲马,有人拿他比狄更斯,老舍更称他是“国内*一的妇孺皆知的老作家”。无疑,他是20世纪通俗文学的经典巨匠,这不仅是张恨水本人的荣耀,也是中国通俗小说艺术魅力实至名归的必然。

此次推出的“张恨水作品系列”收录了他的7部代表作,包括《金粉世家》《啼笑因缘》《春明外史》《丹凤街》《纸醉金迷》《八十一梦 五子登科》,可谓部部经典。

 
内容简介

《金粉世家》是张恨水走出鸳鸯蝴蝶派章回小说的起始之作,也是他*部具有现代意义的通俗巨制。

小说以京城国务总理金家七少爷金燕西和出身寒门的女子冷清秋的婚姻悲剧为主线,着眼于巨宦豪门腐朽过程的描绘,既不是单纯的暴露,也不沉醉于富丽生活的渲染,而与一般通俗作品不同,在故事中尽力开掘对社会、对人生的认识,充溢着一种道德理想,以及这种道德理想受到现实无情摧残后引发的伤痛感慨。书中人物描写的细致、倒叙的开头、百万字小说的结尾呈半开放式的状态,这些都超出了一般章回小说的格局,而与新文学作品打通。

作为表现大家族的小说,《金粉世家》不仅常被论者拿来与《红楼梦》相比,还平行地与巴金的《家》作比较。

作者简介

张恨水(1895—1967),原名张心远,社会言情小说的集大成者,以《金粉世家》《啼笑因缘》《春明外史》为出名。

他立足章回体而不断扩宽其功能,让章回体能容纳不同时代的题材内容,将章回体调适为一种富于弹性的新旧皆宜的文体,不仅仅用来写鸳鸯蝴蝶式的故事,从而创立了现代性的章回小说体式,成为现代通俗文学的大家。其小说雅俗共赏,老舍称其是“国内*一的妇孺皆知的老作家”。

目  录

作者原序 1

楔 子 燕市书春奇才惊客过 朱门忆旧热泪向人弹 1

第 一 回 陌上闲游坠鞭惊素女 阶前小谑策杖戏娇嬛 12

第 二 回 月夜访情俦重来永巷 绮宴招腻友双款幽斋 23

第 三 回 遣使接芳邻巧言善诱 通幽羡老屋重价相求 33

第 四 回 屋自穴东墙暗惊乍见 人来尽乡礼共感隆情 43

第 五 回 春服为亲筹来供锦盒 歌台得小聚同坐归车 53

第 六 回 倩影不能描枣花帘底 清歌何处起杨柳楼前 64

第 七 回 空弄娇嗔看山散游伴 故藏机巧赠婢戏青年 74

第 八 回 大会无遮艳情闹芍药 春装可念新饰配珍珠 85

第 九 回 题扇通情别号夸高雅 修书祝寿隆仪慰寂寥 95

第 十 回 一队诗人解诗兼颂祷 半天韵事斗韵极酸麻 107

第十一回 独具慧心诗媛疑醉语 别饶兴趣闺秀有欧风 120

第十二回 花月四围尽情吐心事 竹城一战有意作调人 131

第十三回 约指勾金名山结誓后 撩人杯酒小宴定情时 143

第十四回 隔户听闺嘲漏传消息 登堂难客问怒起风波 154

第十五回 盛会伴名姝夫人学得 令仪夸上客吉士诱之 168

第十六回 种玉问侯门尺书求友 系绳烦情使杯酒联欢 182

第十七回 歌院重逢自惭真面目 绣花独赏暗寓爱根苗 196

第十八回 谨谢主人怜不为绿叶 难明女儿意终惜明珠 209

第十九回 初议佳期快谈银幕下 又蒙厚惠释虑白镪中 218

第二十回 传字粉奁会心还密柬 藏身花架得意听娇声 229

第二十一回 爱海独航依人逃小鸟 情场别悟结伴看闲花 240

第二十二回 眷眷初逢寻芳过夜半 沉沉晚醉踏月到天明 251

第二十三回 芳影突生疑细君兴妒 闲身频作乐公子呼穷 261

第二十四回 远交近攻一家连竹阵 上和下睦三婢闹书斋 273

第二十五回 一扇想遮藏良人道苦 两宵疑阻隔少女情痴 285

第二十六回 屡泄春光偕行露秀色 别翻花样说古听乡音 295

第二十七回 玉趾暗来会心情脉脉 高轩乍过握手话绵绵 306

第二十八回 携妓消愁是非都不白 醵金献寿授受各相宜 318

第二十九回 小集腾欢举家生笑谑 隆仪敬领满目喜琳琅 329

第三十回 粉墨登场难为贤伉俪 黄金论价欲组小家庭 341

第三十一回 藕断丝连挥金营外室 夜阑人静倚枕泣空房 353

第三十二回 妇令夫从笑煞终归鹤 弟为兄隐瞒将善吼狮 364

第三十三回 笔语欺智囊歌场秘史 馈肴成画饼醋海微波 377

第三十四回 纨绔聚豪家灭灯醉月 艳姬伴夜宴和索当歌 389

第三十五回 佳节动襟怀补游郊外 秋光扑眉宇更入山中 399

第三十六回 山馆留宾归途行不得 月窗寻梦旅舍夜如何 411

第三十七回 兄弟各多情丛生韵事 友朋何独妒忽绝游踪 423

第三十八回 拥翠依红无人不含笑 勾心斗角有女乞垂怜 435

第三十九回 情电逐踪来争笑甜蜜 小星含泪问故示宽宏 446

第四十回 胜负不分斗牌酬密令 老少咸集把酒闹新居 457

第四十一回 当面作醉容明施巧计 隔屏说闲话暗泄情关 469

第四十二回 云破月来良人避冢妇 莺嗔燕咤娇妾屈家翁 481

第四十三回 绿暗红愁娇羞说秘事 水落石出惆怅卜婚期 495

第四十四回 水乳樽前各增心上喜 参商局外偏向局中愁 506

第四十五回 瓜蔓内援时狂施舌辩 椿萱淡视处忽起禅机 519

第四十六回 手足情深芸篇诳老父 夫妻道苦莲舌弄良人 533

第四十七回 屡数奇珍量珠羡求凤 一谈信物解佩快乘龙 547

第四十八回 谐谑有余情笑生别墅 咄嗟成盛典喜溢朱门 559

第四十九回 吉日集群英众星拱月 华堂成大礼美眷如仙 570

第五十回 新妇见家人一堂沆瀣 少年避众客十目驰骋  582

第五十一回 顷刻千金诗吟花烛夜 中西一贯礼别缙绅家 594

第五十二回 有约斯来畅谈分小惠 过门不入辣语启微嫌 606

第五十三回 永夜涌心潮新婚味苦 暇居生口角多室情难 618

第五十四回 珍品分输付资则老母 债台暗筑济款是夫人 630

第五十五回 出入一人钱皱眉有自 奔忙两家事慰醉无由 642

第五十六回 授柬示高情分金解困 登堂瞻盛泽除夕承欢 654

第五十七回 暗访寒家追恩原不忝 遣怀舞榭相见若为情 667

第五十八回 情种恨风波醉真拼命 严父嗤豚犬愤欲分居 678

第五十九回 绝路转佳音上官筹策 深闺成秘画浪子登程 691

第六十回 渴慕未忘通媒烦说客 坠欢可拾补过走情邮 702

第六十一回 利舌似联珠诛求无厌 名花成断絮浪漫堪疑 714

第六十二回 叩户喜重逢谁能遣此 登门求独见人何以堪 725

第六十三回 席卷香巢美人何处去 躬参盛会知己有因来 739

第六十四回 若不经心清谈销永日 何曾有恨闲话种深仇 751

第六十五回 鹰犬亦工谗含沙射影 芝兰能独秀饮泣吞声 763

第六十六回 含笑看蛮花可怜模样 吟诗问止水无限情怀 775

第六十七回 一客远归来落花早谢 合家都忭悦玉树双辉 787

第六十八回 堂上说狂欢召优志庆 车前惊乍过迎伴留痕 800

第六十九回 野草闲花突来空引怨 翠帘绣幕静坐暗生愁 812

第七十回 救友肯驰驱弥缝黑幕 释囚何慷慨接受黄金 825

第七十一回 四座惊奇引觞成眷属 两厢默契坠帕种相思 838

第七十二回 苦笑道多财难中求助 逍遥为急使忙里偷闲 850

第七十三回 扶榻问黄金心医解困 并头嘲白发蔗境分甘 862

第七十四回 三戒异时微言寓深意 百花同寿断句写哀思 874

第七十五回 日半登楼祝嘏开小宴 酒酣谢席赴约赏浓装 887

第七十六回 声色无边群居春夜短 风云不测一醉泰山颓 898

第七十七回 百药已无灵中西杂进 一瞑终不视老幼同哀 912

第七十八回 不惜铺张慎终成大典 慢云长厚殉节见真情 923

第七十九回 苍莽前途病床谈事业 凄凉小院雨夜忆家山 936

第八十回 发奋笑空劳寻书未读 理财谋悉据借箸高谈 948

第八十一回 飞鸟投林夜窗闻愤语 杯蛇幻影晚巷走奔车 960

第八十二回 匣剑帷灯是非身外事 素车白马冷热个中人 974

第八十三回 对簿理家财群雏失望 当堂争遗产一母伤心 987

第八十四回 得失爱何曾愤来逐鹿 逍遥哀自己丧后游园 999

第八十五回 衰服近优伶不亏好友 红颜计柴米贻笑方家 1010

第八十六回 白玉锡佳名二花争艳 黄金供滥用一客无愁 1023

第八十七回 私念故乡偏房兴去意 忽翻陈案记室背崇恩 1034

第八十八回 故主宣言群奴半日散 旁人屈指一子八月生 1045

第八十九回 临榻看新孙难言此隐 怀金窥上客愿为谁容 1056

第九十回 露影太荒唐封金预告 怀诗忽解脱对月长嗟 1068

第九十一回 泉水出山残文留旧迹 衣衫刺目烈火灭余痕 1079

第九十二回 伏枕染重疴母怀戚戚 传笺盼一顾郎趾匆匆 1090

第九十三回 半夜驰车娓婉谈浮海 清晨破镜凄凉卜下场 1101

第九十四回 病榻起疑团乍惊惨色 情场增裂缝各动离怀 1112

第九十五回 强夺珠针病狂怀璧遁 永离鸳帐封步闭楼居 1124

第九十六回 风景不殊游踪增感慨 情怀莫逆闲话自缠绵 1135

第九十七回 冰炭人情失官求内助 泥云身世访主忆前情 1146

第九十八回 院宇见榛芜大家中落 主翁成骨肉小婢高攀 1157

第九十九回 谈笑弄娇嗔新装十索 言行失常态情局孤忙 1167

第一百回 惨语断生平小楼伴佛 狂呼惊夜半烈焰冲宵 1178

第一百一回 两老恸慈怀共看瓦砾 同胞作愤语全没心肝 1188

第一百二回 对客道烦忧初尝苦境 替人流急泪重见残装 1198

第一百三回 对坐无聊愁城生怨色 远来有意情海起新澜 1208

第一百四回 上室迎宾故谈风土好 大庭训子严斥羽毛丰 1220

第一百五回 得意让花骄权门夜叩 失踪惊屋闭旧巷空来 1230

第一百六回 亦假亦真旧邻传噩耗 疑非疑是胜地觅芳踪 1241

第一百七回 决绝一书旧家成隔世 模糊双影盛事忆当年 1250

第一百八回 寄爱写小诗投邮有意 对亲作快语析产何惭 1260

第一百九回 巨室瓜分最怜孺子去 情场球戏难受美人狂 1270

第一百十回 航海倚英雌更谋捷径 弃家付儿辈独隐名山 1283

第一百十一回 驴背遇穷途昙花一现 禅心伤晚节珠泪双垂 1297

第一百十二回 金粉各飘零情场永别 轮蹄相驰逐旧事重提 1311

尾 声 消息索哀词人悲秋扇 生涯寄幻影梦老春婆 1326


前  言

出版说明

 

为纪念张恨水先生逝世五十周年,特别推出“张恨水作品系列”丛书。

张恨水先生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通俗小说大家,其行文习惯和用词可能与当下的规范不一致,为尊重历史原貌,一般不作改动。

 

作者原序

嗟夫!人生宇宙间,岂非一玄妙不可捉摸之悲剧乎?吾有家人相与终日饮食团聚,至乐也。然而今日饮食团聚,明日而仍饮食团聚否?未可卜也。吾有吾身,今日品茗吟诗,微醺登榻,至逸也。然则今日如此,明日仍如此否?又未可知也。最亲近者莫如家人,最能自主者莫如吾身,而吾家吾身,吾终莫能操其聚散生死之权。然而茫茫宇宙间,果何物尚能为吾有耶?吾自有知识以来,而读书,而就职业,而娶妻,而立家庭,劳矣!而劳之结果,仅仅能顾今日,且仅仅能顾今日之目前。可痛已!何以言之?请以事为证。吾闻某小说家,操笔为文,不及半页之纸,伏案而卒,其死已速矣。又闻某逸老夫人作雀牌之戏,将成巨和,喜色溢于面,同座一中风出,为上家拦而和之,某夫人一忿而绝,其死又更速也。某小说家于其所写最后一页稿之先,安知其不终篇耶?某夫人于中风刚出,上家尚未拦和之一刹那,又安知其生命即毕于是耶?嗟夫!人生如此,岂非玄妙不可捉摸之一悲剧乎?此事吾早知之,吾乃不敢少想,少想则吾将片刻不得宁息,惟惴惴然惧死神之傍吾左右而已。何以忘之?作庄子达观而已矣。此古人所谓不做无益之事,曷遣有涯之生者也。

吾之作《金粉世家》也,初尝作此想,以为吾作小说,何如使人愿看吾书?继而更进一步思之,何如使人读吾之小说而有益?至今思之,此又何必?读者诸公,于其工作完毕,茶余酒后,或甚感无聊,或偶然兴至,略取一读,,藉消磨其片刻之时光。而吾书所言,或又不至于陷读者于不义,是亦足矣。主义非吾所敢谈也,文章亦非吾所敢谈也,吾作小说,令人读之而不否认其为小说,便已毕其使命矣。今有人责吾浅陋,吾即乐认为浅陋,今有人责吾无聊,吾即乐认为无聊。盖小说为通俗文字,把笔为此,即不免浅陋与无聊;华国文章,深山名著,此别有人在,非吾所敢知也。明夫此,《金粉世家》之有无其事?《金粉世家》之是何命意?都可不问矣。有人曰:此颇似取径《红楼梦》,可曰新红楼梦。吾曰:唯唯。又有人曰:此颇似融合近代无数朱门状况,而为之缩写一照。吾又曰:唯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孰能必其一律?听之而已,吾又何必辩哉?

此书凡八十万言,吾每日书五六百言,起端以至于终篇,约可六年。吾初作是书时,大女慰儿,方哑哑学语,继而能行矣,能无不能语矣,能上学矣,上学且二年矣,而吾书乃毕。此不但书中人应有其悲欢离合,吾作书毕,且不禁喟然曰:树犹如此也。然而吾书作尾声之时,吾幼女康儿方夭亡,悲未能自已,不觉随笔插入文中,自以为足纪念吾儿也,乃不及二十日,而长女慰儿,亦随其妹于地下。吾作尾声之时,自觉悲痛,不料作序文之时,又更悲痛也。今慰儿亦夭亡十余日矣,料此书出版,儿墓草深当尺许也。当吾日日写《金粉世家》,慰儿至案前索果饵钱时,常窃视曰:“勿扰父,父方作《金粉世家》也。”今吾作序,同此明窗,同此书案,掉首而顾,吾儿何在?嗟夫!人生事之不可捉摸,大抵如是也。忆吾十六七岁时,读名人书,深慕徐霞客之为人,誓游名山大川。至二十五六岁时,酷好词章,便又欲读书种菜,但得富如袁枚之筑园小仓,或贫如陶潜之门种五柳。至三十岁以来,则饱受社会人士之教训,但愿一杖一盂,做一游方和尚而已。顾有时儿女情重,辄又忘之。今吾儿死,吾深感人生不过如是,富贵何为?名利何为?做和尚之念,又滋深也。此以吾思想而作小说,所以然,《金粉世家》之如此开篇,如此终场者矣。

夫此书亦覆瓿之物而已,然若干年月,或尚有存者,于其时读者取而读之,索吾于深林古庙间乎?索吾于名山大川间乎?仍索吾于明窗净几间乎?甚至索吾于荒烟蔓草间乎?人生无常,吾何能知也?书犹如是,序文犹如是,人之将来,不可测矣。此一点感慨,扩而充之,《金粉世家》之起讫,易于下笔者也。语曰:“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小说虽小道,例不外此也。求读者知吾,即求读者之知《金粉世家》耳。此又吾为《金粉世家》序,只述吾之片段感想者矣。凡百君子,匡而进之,吾固乐于拜而受之。或言于小说以外,则不敢知也。书至此,烈日当空,槐荫满地,永巷中卖蒸糕者方吆唤而过,正吾儿昔日于书案前索果饵钱下学时也。同此午日,同此槐荫,同此书案,同此卖蒸糕者吆唤声,而为日无多,吾儿永不现其声音笑貌矣。嗟夫!人生宇宙间,岂非一玄妙不可捉摸之悲剧乎? 

 

1932年 6月 18日张恨水序于北平

媒体评论

张恨水是国内*一的妇孺皆知的老作家。

——老舍

在近三十年来,运用“章回体”而能善为扬弃,使“章回体”延续了新生命的,应当首推张恨水先生。
——茅盾

免费在线读

楔子

燕市书春奇才惊客过

朱门忆旧热泪向人弹

 

人生的岁月,如流水的一般过去。记得满街小摊子上,摆着泥塑的兔儿爷,忙着过中秋,好像是昨日的事。可是一走上街去,花爆摊,花灯架,宜春帖子,又一样一样地陈设出来,原来要过旧历年了。到了过年,由小孩子到老人家,都应得忙一忙。在我们这样一年忙到头的人,倒不算什么,除了焦着几笔柴米大账,没法交代而外,一律和平常一样。到了除夕前四五日,一部分的工作已停,反觉清闲些啦。这日是废历的二十六日,是西城白塔寺庙会的日子。下半天没有什么事情,便想到庙里去买点梅花水仙,也点缀点缀年景。一起这个念头,便不由得坐车上街去。到了西四牌楼,只见由西而来,往西而去的,比平常多了。有些人手上提着大包小件的东西,中间带上一个小孩玩的红纸灯笼,这就知道是办年货的。再往西走,卖历书的,卖月份牌的,卖杂拌年果子的,渐渐接触眼帘,给人要过年的印象,那就深了。快到白塔寺,街边的墙壁上,一簇一簇的红纸对联挂在那里,红对联下面,大概总摆着一张小桌,桌上一个大砚池,几只糊满了墨汁的碗,四五支大小笔。桌子边,照例站一两个穿破旧衣服的男子。这种人叫做书春的。就是趁着新年,写几副春联,让人家买去贴,虽然不外乎卖字,买卖行名却不差,叫做书春。但是这种书春的,却不一定都是文人。有些不大读书的人,因为字写得还像样些,也做这行买卖。所以一班人对于书春的也只看他为算命看相之流,不十分注意。就是在下落拓京华,对于风尘中人物,每引为同病,而对于书春的,却也是不大注意。

这时我到了庙门口,下了车子,正要进庙,一眼看见东南角上,围着一大群人在那里推推拥拥。当时我的好奇心动,丢了庙不进去走过街,且向那边看看。我站在一群人的背后,由人家肩膀上伸着头,向里看去,只见一个三十附近的中年妇人,坐在一张桌子边,在那里写春联。旁边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妇人,却在那里收钱,向看的人说话。原来这个妇人书春,和别人不同——别人都是写好了,挂在那里卖 ;她却是人家要买,她再写。人家说是要贴在大门口的,她就写一副合于大门的口气的;人家说要贴在客堂里的,她就写一副合于客堂的口气的。我心里想,这也罢了,无非卖弄她能写字而已。至于联文,自然是对联书上抄下来的。但是也难为她记得。我这样想时,猛抬头,只见墙上贴着一张红纸,行书一张广告。上面是:

 

飘茵阁书春价目

 

诸公赐顾,言明是贴在何处者,当面便写。文用旧联,小副钱费二角,中副三角,

大副四角。命题每联一元,嵌字加倍。

 

这时候我的好奇心动,心想,她真有这个能耐?再看看她,那广告上,直截了当,一字是一字,倒没有什么江湖话。也许她真是个读书种子,贫而出此。但是那“飘茵阁”三字,明明是飘茵坠溷的意思,难道她是浔阳江上的一流人物?我在一边这样想时,她已经给人写起一副小对联,笔姿很是秀逸。对联写完,她用两只手撑着桌子,抬起头来,微微嘘了一口气。我看她的脸色,虽然十分憔悴,但是手脸洗得干净,头发理得齐整,一望而知,她年轻时也是一个美妇人了。我一面张望,一面由人丛中挤了上前。那个桌子一边的老妇人,早对着我笑面相迎,问道:“先生要买对联吗?”我被她一问,却不好意思说并不要对联。只得说道:“要一副,但是要嵌字呢,立刻也就有吗? ”那个写字的妇人,对我浑身上下看了一看,似乎知道我也是个识字的人。便带着笑容插嘴道:“这个可不敢说。因为字有容易嵌上的,有不容易嵌的,不能一概而论。若是眼面前的熟字眼儿,勉强总可以试一试。”我听她这话,虽然很谦逊,言外却是很有把握似的。我既有心当面试她一试,又不免有同是沦落之感,要周济周济她。于是我便顺手在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来。这些围着在那里看的人,看见我将名片拿出来,都不由得把眼睛射到我身上。我拿着名片,递给那个老妇人。那个老妇人看了一看,又转递给那书春的妇人。我便说道:“我倒不要什么春联,请你把我的职业,作上一副对联就行,用不着什么颂扬的口气。”那妇人一看我的名片,是个业新闻记者的 ,署名却是文丐。笑道:“这位先生如何太谦?我就把尊名和贵业做十四个字,行么?”我道:“那更好了。”她又笑道:“写得本来不像个东西,做得又不好,先生不要笑话。”我道:“很愿意请教,不必客气。”她在裁好了的一叠纸中,抽出两张来,用手指甲略微画了一点痕迹,大概分出七个格子。于是分了一张,铺在桌上,用一个铜镇纸将纸压住了。然后将一支大笔,伸到砚池里去蘸墨。一面蘸墨,一面偏着头想。不到两三分钟的工夫,她脸上微露一点笑容,于是提起笔来,就在纸上写了下去。七个字写完,原来是:

 

文章直至饥臣朔。

 

我一看,早吃了一大惊,不料她居然能此。这分明是切“文丐”两个字做的。用东方朔的典来咏文丐,那是再冠冕没有的了。而且“直至”两个字衬托得极好。“饥”字更是活用了。她将这一联写好,和那老妇人牵着,慢慢地铺在地下。从从容容,又来写下联。那七个字是:

 

斧钺终难屈董狐。

 

这下一联,虽然是个现成的典。但是她在“董狐”上面,加了“终难屈”三个字,用的是活对法,便觉生动而不呆板。这种的活对法,不是在词章一道下过一番苦功夫的人,绝不能措之裕如。到了这时,不由得我不十二分佩服。叫我当着众人递两块钱给她,我觉得过于唐突了。虽然这些买对联的人,拿出三毛五毛,拿一副对联就走。可是我认她也是读书识字的,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这样藐视文人的事,我总是不肯做的。我便笑着和老妇人道:“这对联没有干,暂时我不能拿走。我还有一点小事要到别处去,回头我的事情完了,再来拿。如是晏些,收了摊子,到你府上去拿,也可以吗?”那老妇人还犹豫未决,书春的妇人,一口便答应道:“可以可以!舍下就住在这庙后一个小胡同里。门口有两株槐树,白板门上有一张红纸,写‘冷宅’两个字,那就是舍下。”我见她说得这样详细,一定是欢迎我去的了,点了一下头,和她作别,便退出了人丛。

其实我并没有什么事,不过是一句遁词。我在西城两个朋友家里,各坐谈了一阵,日已西下,估计收了摊子了,便照着那妇人所说,去寻她家所在。果然,那个小胡同里,有两株大槐树,槐树下面,有两扇小白门。我正在敲门问时,只见那两个妇人提着篮子,背着零碎东西,由胡同那头走了过来。我正打算打招呼,那个老妇人早看见了我,便喊着道:“那位先生,这就是我们家里。”他们一面招呼,一面已走上前,便让我进里面去坐。我走进大门一看,是个极小的院子,仅仅只有北房两间,厢房一间。她让进了北屋,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带着一个上十岁的男孩子,在那里围着白泥炉子向火。见了我进来,起身让座。这屋子像是一间正屋,却横七竖八摆了四五张桌椅,又仿佛是个小小的私塾。那个老妇人,自去收拾拿回来的东西。那书春的妇人,却和那个老头子,来陪我说话。我便先问那老人姓名,他说他叫韩观久。我道:“这是不是府上一家住吗?”韩观久道:“也可以说是一家,也可以说是两家。”便指着那妇人道:“这是我家姑奶奶,她姓冷,所以两家也是一家。”我听了这话不懂,越发摸不着头脑。那妇人知道我的意思,便道:“不瞒你先生说,我是一个六亲无靠的人。刚才那个老太太,我就是她喂大的,这是我妈妈爹呢。”我这才明白了,那老妇人是她乳母,这老人是乳母的丈夫呢。这时我可为难起来,要和这个妇人谈话了,我称她为太太呢,称她为女士呢?且先含糊着问道:“贵姓是冷?”对道:“姓金,姓冷是娘家的姓呢。”我这才敢断定她是一位妇人。便道:“金太太的才学,我实在佩服。蒙你写的一副对联,实在好。”金太太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实在也是不得已才去这样抛头露面。稍微有点学问有志气的人,宁可饿死,也不能做这沿街鼓板一样的生活,哪里谈到好坏?本来呢,我自己可以不必出面,因为托我妈妈爹去卖了一天,连纸钱都没有卖出来;所以我想了一个下策,亲自出去。以为人家看见是妇人书春,好奇心动,必定能买一两副的。”说着脸一红。又道:“这是多么惭愧的事!”我说:“现在潮流所趋,男女都讲究经济独立,自谋生活,这有什么做不得?”金太太道:“我也只是把这话来安慰自己,不过一个人什么事不能做,何必落到这步田地呢?”我道:“卖字也是读书人本色,这又何妨?我看这屋子里有许多小书桌,平常金太太也教几个学生吗?”金太太指着那个男孩子道:“一来为教他,二来借此混几个学费;其实也是有限得很,还靠着晚上做手工来补救。”我说:“这位是令郎吗?”金太太凄然道:“正是。不为他,我何必还受这种苦,早一闭眼睛去了。”便对那孩子道:“客来了,也不懂一点礼节,只躲到一边去,还不过来鞠躬。”那孩子听说,果然过来和我一鞠躬。我执着那孩子的手,一看他五官端正,白白净净的。手指甲剪得短短的,身上穿的蓝布棉袍,袖口却是干净,并没有墨迹和积垢。只看这种小小的习惯,就知道金太太是个贤淑的人,更可钦佩。但是学问如此,道德又如彼,何至于此呢?只是我和人家初交,这是人家的秘密,是不便于过问的,也只好放在心里。不过我替她惋惜的观念,就越发深了。我本来愁着要酬报她的两块钱,无法出手。这时我便在身上掏出皮夹来,看一看里面,只有三张五元的钞票。我一想,像我文丐,当这岁暮天寒的时候,决计没有三元五元接济别人的力量。但是退一步想,她的境遇,总不如我,便多送她三元,念在斯文一脉,也分所应当。一刹那间,我的恻隐心,战胜了我的悭吝心,便拿了一张五元钞票,放在那小孩子手里。说道:“快过年了,这个拿去逛厂甸买花爆放吧。”金太太看见,连忙站起来,将手一拦那小孩。笑着说道:“这个断乎不敢受!”我说:“金太太你不必客气。我文丐朝不保夕,决不能像慷慨好施的人随便。我既然拿出来了,我自有十二分的诚意,我决计是不能收回的。”金太太见我执意如此,谅是辞不了的,便叫小孩子对我道谢,将款收了。那个老妇人,已用两只洋瓷杯子斟上两杯茶来。两只杯子虽然擦得甚是干净,可是外面一层珐琅瓷,十落五六,成了半只铁碗。杯子里的茶叶,也就带着半寸长的茶叶棍儿,浮在水面上。我由此推想他们平常的日子,都是最简陋的了。我和他们谈了一会儿,将她对联取了,自回家去,把这事也就扔下了。过了几天,已是新年,我把那副对联贴在书房门口。我的朋友来了,看见那字并不是我的笔迹,便问是哪个写的?我抱着逢人说项的意思,只要人家一问,我就把金太太的身世,对人说了,大家都不免叹息一番。也是事有凑巧,新正初七日,我预备了几样家乡菜,邀了七八个朋友,在家里尽一日之乐。大家正谈得高兴的时候,金太太那个儿子,忽然到我这里来拜年,并且送了我一部木版的《唐宋诗醇》。那小孩子说:“这是家里藏的旧书,还没有残破,请先生留下。”他说完,就去了。我送到大门口,只见他母亲的妈妈爹在门口等着呢。我回头和大家一讨论,大家都说:“这位金太太,虽然穷,很是介介,所以她多收你三四块钱,就送你一部书。而且她很懂礼,你看她叫妈妈爹送爱子来拜年,却不是以寻常人相待呢。”我就说:“既然大家都很钦佩金太太,何不帮她一个忙?”大家都说:“忙要怎样帮法?”我说:“若是送她钱,她是不要的,最好是给她找一个馆地。一面介绍她到书局里去,让她卖些稿子。”大家说:“也只有如此。”又过了几天,居然给她找到一所馆地。

我便亲自到金太太家里去,把话告诉她。她听了我这话,自然是感激,便问:“东家在哪里?”我说:“这家姓王,主人翁是一个大实业家,只教他家两位小姐。”金太太说:“是江苏人吗?”我道:“是江苏人。”金太太紧接着说:“他是住在东城太阳胡同吗?”我道:“是的。”金太太听说,脸色就变了。她顿了一顿,然后正色对我道:“多谢先生帮我的忙,但是这地方,我不能去。”我道:“他家虽是有钱,据一般人说,也是一个文明人家。据我说,不至于轻慢金太太的。 ”金太太道:“你先生有所不知,这是我一家熟人,我不好意思去。”她口里这样说,那难堪之色,已经现于脸上。我一想,这里面一定有难言之隐,我一定要追着向前问,有刺探人家秘密之嫌。便道:“既然如此,不去也好,慢慢再想法子吧。”金太太道:“这王家,你先生认识吗?”我说:“不认识,不过我托敝友辗转介绍的。”金太太低头想了一想,说道:“你先生是个热心人,有话实说不妨。老实告诉先生,我一样的有个大家庭,和这王家就是亲戚啦。我落到这步田地……”说到这里,那头越发低下去了,半晌,不能抬起来。早有两点眼泪,落在她的衣襟上。这时,那个老妇人端了茶来。金太太搭讪着和那老妇人说话,背过脸去,抽出手绢,将眼睛擦了一擦。我捧着茶杯微微呷了一口茶,又呷二口茶,心里却有一句话要问她,那么,你家庭里那些人,哪里去了呢?但是我总怕说了出来,冲犯了人家,如此话到了舌尖,又吞了下去。这时,她似乎知道我看破了她伤心,于是勉强笑了一笑,说道:“先生不要见怪,我不是万分为难,先生给我介绍馆地,我决不会拒绝的。”我道:“这个我很明了,不必介意。”说完了这两句话,她无甚可说了,我也无甚可说了。屋子里沉寂寂的,倒是胡同外面卖水果糖食的小贩,敲着那铜碟儿声音,一阵阵送来,我又呷了几口茶,便起身告辞,约了过日再会。

我心里想,这样一个人,我猜她有些来历,果然不错。只是她所说的大家庭,究竟是怎样一个家庭呢?后来我把她的话,告诉了给她找馆的那个朋友。那朋友很惊讶,说道:“难道是她吗?她怎样还在北平?”我问道:“你所说的她,指的是谁?”我那朋友摇摇头道:“这话太长,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完的。若真是她,我一定要去见见。”我道:“她究竟是谁?你说给我听听看。”我的朋友道:“现在且不必告诉你,让我见了她以后,那一天晚上你扇一炉子大火,沏一壶好茶,我们联床夜话,我来慢慢地告诉你,可当一部鼓儿词听呢。 ”他这样说,我也不能勉强。但是我急于要打破这个哑谜,到了次日,我便带他到金太太家里去,作为三次拜访。不料到了那里,那冷宅的一张纸条,已经撕去了。门口另换了一张招租的帖子。我和我的朋友都大失所望。我的朋友道:“不用说,这一定是她无疑了。她所以搬家,正是怕我来找她呀。既然到此,看不见人,进去看看屋子,也许在里面找到一点什么东西,更可以证明是她。”我觉得这话有理,便和他向前敲门。里面看守房子的人,以为我们是赁房的,便打开门引我二人进去。我们一面和看守屋子的人说话,一面把眼睛四围逡巡,但是房子里空空的,一点什么痕迹都没有。我的朋友望着我,我望着他,彼此微笑了一笑,只好走出来。走到院子里,我的朋友,看见墙的犄角边,堆着一堆字纸。便故意对着看屋子的人道:“你们把字纸堆在这里,不怕造孽吗?”说时,走上前便将脚拨那字纸。我早已知道他的命意,于是两个人四道眼光,像四盏折光灯似的,射在字纸堆里。他用脚拨了几下,一弯腰便捡起一小卷字纸在手上。我看时,原来是一个纸抄小本子,烧了大半本,书面上也烧去了半截,只有“零草”两个字。这又用不着猜的,一定是诗词稿本之类了。我本想也在字纸堆里再寻一点东西,但是故意寻找,又恐怕看屋子的人多心,也就算了。我的朋友得了那个破本子,似乎很满意的,便对我说道:“走吧。 ”

我两人到了家里,什么事也不问,且先把那本残破本子,摊在桌上,赶紧地翻着看。但是书页经火烧了,业已枯焦。又经人手一盘,打开更是粉碎。只有那两页书的夹缝,不曾被火熏着,零零碎碎,还看得出一些字迹,大概这里面,也有小诗,也有小词。但是无论发现

几个字,都是极悲哀的。一首落真韵的诗,有一大半看得出,是:

 

……莫当真,浪花风絮总无因。灯前闲理如来忏,两字伤心……

 

我不禁大惊道:“难道这底下是押‘身’字?”我的朋友点点头道:“大概是吧?”我们轻轻翻了几页,居然翻到一首整诗,我的朋友道:“证据在这里了。你听,”他便念道:

 

铜沟流水出东墙,一叶芭蕉篆字香,不道水空消息断,只从鸦背看斜阳。

 

我说道:“胎息浑成,自是老手。只是这里面的话,在可解不可解之间。”我的朋友道:“你看这里有两句词,越发明了。”我看时,是:

 

……说也解人难。几番向银灯背立,热泪偷弹。除是……

 

这几句词之后,又有两句相同的,比这更好。是:

 

……想当年,一番一回肠断。只泪珠向人……

 

我道:“诗词差不多都是可供吟咏的,可惜烧了。”我的朋友道:“岂但她的著作如此,就是她半生的事,也就够人可歌可泣呢。”我道:“你证明这个金太太,就是你说的那个她吗?”我的朋友道:“一点不错。”我说道:“这个她究竟是谁?你能够告诉我吗?”我的朋友道:“告是可以告诉你。只是这话太长了,好像一部二十四史,难道我还从三皇五帝说起,说到民国纪元为止吗?”我想他这话也是,便道:“好了,有了一个主意了。这回过年,过的我精穷,我正想作一两篇小说,卖几个钱来买米。既然这事可歌可泣,索性放长了日子干,你缓缓地告诉我,我缓缓地写出来,可以作一本小说。倘若其中有伤忠厚的,不妨将姓名地点一律隐去,也就不要紧了。”朋友道:“那倒不必,我怎样告诉你,你怎样写得了。须知我告诉你时,已是把姓名地点隐去了哩。再者我谈到人家的事,虽重繁华一方面,人家不是严东楼,我劝你也不要学王凤洲。”我微笑道:“你太高比,凭我也不会作出一部《金瓶梅》来,你只要把她现成的事迹告诉我,省我勾心斗角、布置局面,也就很乐意了。”我的朋友笑道:“设若我造一篇谣言哩?”我笑道:“当然我也写上。作小说又不是编历史,只要能自圆其说,管他什么来历?你替我搜罗好了材料,不强似我自造自写吗? ”我的朋友见我如此说,自然不便推辞。而且看我文丐穷得太厉害了,也乐得赞助我作一篇小说,免得我逢人借贷。自这天起,我们不会面则已,一见面就谈金太太的小史。我的朋友一天所谈,足够我十天半个月的投稿。有时我的朋友不来,我还去找他谈话。所幸我这朋友,是个救急而又救穷的朋友,立意成就我这部小说,不嫌其烦地替我搜罗许多材料,供我铺张。自春至夏,自秋至冬,经一个年头,我这小说居然作完了。至于小说内容,是否可歌可泣,我也不知道。因为事实虽是够那样的,但是我的笔笨写不出来,就不能令人可歌可泣了。好在下面就是小说的正文,请看官慢慢去研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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