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摘

“倘若你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怎么办？”他欺身逼近，“你也不打算嫁人？”
他和自己距离太近，姜梨险些屏住呼吸，想要别开头，又撞进姬蘅的眼眸里。初见时她惊讶于这年轻人的美貌，凤眼狭长含情，如今若是跌进他琥珀色的眼眸中，就难以再爬出来。
“不会的，”她强迫让自己镇定，只微笑道，“我暂且没有遇到中意的人，也不必考虑这些莫须有的问题。等真的有一日遇到了，再说怎么办。”

女孩子姿态躲闪，却偏要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她还真是可爱，分明已经嫁过一次人也被伤过一次，却好像不懂得保护自己，说勇敢也好莽撞也罢，她还是会喜欢人，也不会被一些外来的事影响，变成另一个人。
或许现在的姜梨，褪去仇恨的姜梨，和少女时候的薛芳菲没什么两样。
姬蘅忍不住又往前凑近了一点，偏着头，仔仔细细打量她，目光锐利：“你说谎。”
姜梨抬头看他：“怎么会？”
“你不愿意嫁给殷之黎的原因，我知道。”他嗓音低醇，爬过人的心上，酥酥麻麻，“你喜欢我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轰的一声，姜梨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响，慌乱之下，下意识就要否认：“不，我没有……”
下一刻，她的唇被堵上了。
年轻男人的容颜近在咫尺，姜梨睁大眼睛，将他的睫毛看得一清二楚。他的唇柔软温暖，在她的唇齿间缠绵，他一手扶着姜梨的后脑，将她往自己身前带，加深了这个吻。
没有人会在被姬蘅吻过后仍然把持得住，饶是姜梨也一样。他神情温柔，动作却坚定，姜梨挣扎了好几下，才把他推开。
她捂着自己的唇，看着对面的年轻人，道：“姬蘅，你！”
“生气了？”姬蘅笑了笑，低头看着姜梨，目光宠溺又柔和，“你喜欢我这件事，我知道，那我喜欢你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姜梨愣住了。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姜梨被他的目光看得尴尬，讷讷地道：“你说什么……”
“我本来不想这么快把你牵扯进来，小姑娘。”他替姜梨把垂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但是你好像有些心急，我可不能让你跑了。”
他动作自然，让姜梨有些不知所措。对于姬蘅，她以为对方的确是拿自己当朋友，不管这照顾和关心里究竟是同情还是一时兴起，总归和喜欢没有半分关系。他这样的人，大约是不会喜欢上别人的。但他此刻的这一番话，让姜梨不得不怀疑起自己来。
“你喜欢我吗？”她轻轻地问。
女孩子目光纯澈，带着真心的疑惑，实在很是招人喜欢，姬蘅忍不住，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道：“当然。”
姜梨道：“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姬蘅挑眉：“我看起来像是会骗女人的人？”
姜梨想了一下，道：“不像。”
姬蘅绝不会骗女人，因为他懒得这么做，对于他来说，许多事情很容易就能办到。当然，他也不必费心去骗，想来他只要稍稍温柔一些，自然有人为他倾倒，前赴后继。
“所以你不用离开燕京城。”姬蘅道，“我来想办法。”
姜梨疑惑：“你有什么办法？殷湛打的是皇家赐婚的主意，他如今打了胜仗，皇上信任他，他要用战功换赐婚，皇上不会不同意，总不能公然抗旨。”
“你不必担心，”他笑盈盈道，“他不会有这个机会的，也不止他一人会请人赐婚。”
姜梨怔住：“你……”
“小姑娘，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他挑眉。
他喊得十分自然，分明晓得自己是嫁过人的，却总是用这么亲昵的称呼叫她。也让姜梨恍惚产生一种错觉，前生一切都是大梦一场，早已梦过无痕，她仍然是无忧无虑的少女，也能被人呵护在掌心，珍之重之。
“你要是不愿意，可以暂且不答应我，”姬蘅轻描淡写道，“等你答应的那一日再说，不过我想，既然你那么喜欢我，迟早都会愿意的，是不是？”
姜梨道：“不是的。”
姬蘅道：“你说谎。”
“我可不知道你会不会变成第二个沈玉容，”姜梨大大方方地笑了，“我能去喜欢一个人，也能去相信一个人，但现在不会无底线为对方做任何事，吃一堑长一智，姬蘅，我要先爱自己，再去爱人。”
她以为姬蘅听了这话会生气，然而他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那很好，你就不用受伤，我也放心了。”
姜梨看着他，他的眼神要比过往任何一次都认真，他没有说谎，他说的是真的。
“我从来不认为无私是什么好事。”姬蘅轻声道，“不过我认为，你学不会自私也没有关系，那些事情我来做，你只做你想做的事。”
姜梨低下头，手指无意识抓住手里的扇子。那是殷之情送她的扇子，燕京城的夏日热得很，这扇子好用，姜梨也就随身带着。她的动作被姬蘅看在眼里，姬蘅的目光落在她的扇子上，微微一顿，下一刻，便将那扇子从她手里拿过来。
“殷之黎送你的扇子？”他问。

姜梨点点头，又摇头：“是殷之情送的。”
姬蘅嘴角噙着笑，慢慢地将那扇子展开，扇面上有梨花，扇柄处却刻着一朵小小的莲花，那本就是白玉做的扇柄，通体雪白，刻着的莲花轻巧可爱，纤毫毕现。
姬蘅气定神闲道：“殷之黎真是大手笔，就是眼神有些问题。什么白莲花，分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食人花。”
姜梨先是愕然，随即明白姬蘅说这话的意思，立刻回过神，道：“你怎么知道殷之黎与我说的话，赵轲还待在姜府里吗？”
“我不放心把我的小姑娘一个人丢在那种地方。”他说，“当然要让人盯着你了。”
姜梨才觉得有些感动，就看见他拿着那把扇子，对她道：“这把扇子，我没收了。”
“这可是我的东西。”姜梨道。
“你的东西？”他唇角一翘，突然伸手握住姜梨的下巴，另一只手摩挲着她的唇瓣，语带警告道，“小姑娘，你以后再收别的男人的东西试试看。”
姜梨不作声了。

他指尖微凉，摩挲在人的唇瓣上，那里却像要被灼伤似的。姜梨复又想起方才猝不及防之下的那个吻，面上更是烫得出奇。
恍惚间，她听到姬蘅轻笑一声，说：“原先看你胆子大，眼下怎么怕我怕得要命？”
“我不是怕你。”姜梨挣脱了他的手，“不过是有些不习惯罢了。”
“无妨，以后你会慢慢习惯。”
姜梨看着他，沉默下来，姬蘅也只是耐心等待，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问：“我是不是会让你的计划生变？倘若你出面阻拦殷家的这门亲事，势必会让殷家人注意到你，到那时候，会不会坏了你的事？”
“殷湛早就注意到我了，有没有你的亲事都一样。”姬蘅微微一笑，安慰她道，“你不用在意。”
“我还是不明白殷湛和你的恩怨是什么，如果你现在不想说，我也不问了。不过，他回燕京城的目的又是什么？和姜家联姻，怕也不只是殷之黎自己的主意，我不是绝色天仙，殷之黎不会见了我一次就喜欢上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仲南现在已经不行了，文臣之首就是姜元柏。”姬蘅淡声道，“拉拢了姜元柏，朝中一半的势力就都拉拢了。”
姜梨听他用的是拉拢二字，心中一跳，脱口而出：“他想当第二个成王？”

姬蘅微笑道：“还有更好的理由吗？”
“为什么？”姜梨越发迷惑，“他若是要篡位，这么多年在云中都默默无闻，为何要等到现在，在皇上年幼的时候不就可以做这件事了吗？”
“陛下要成长，成王要成长，夏郡王当然更要成长。不然你以为，当年先帝为何要把夏郡王驱逐去云中，不过是因为先帝发现了蛛丝马迹，却又没有更多的证据，心中狐疑，只能驱逐。说到底，先帝到底念旧，若是我……”姬蘅漫不经心道，“绝不会养虎为患。”
“他和你……”
“嘘——”姬蘅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对姜梨笑道，“很多事情，你不用知道，知道越多，就越危险。我这么喜欢你，可不希望你出什么事。”
姬蘅不愿意说的，怎么问也问不出来，姜梨也只能作罢，实在不行，自己想办法去打听就是。只是听到殷湛的谋逆之心，她还是大吃一惊。
“父亲……姜家不会被连累吧？”

“只要你和殷之黎的亲事不成，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姬蘅说得云淡风轻，“姜元柏这个人，有心无胆。殷湛的主意，姜家未必知道。一旦殷湛表现出他的野心，姜元柏自然会退避三舍。”
“我只是觉得，皇上一旦误会姜家和殷家一样有了反心……”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皇上知道此事吗？”
姬蘅但笑不语。
姜梨立刻就明白了姬蘅的意思，洪孝帝竟然知道。洪孝帝果然比众人想象中藏得更深。不知道殷湛知不知道此事，不过就算殷湛知道了此事，也会不以为意，对殷湛来说，他兵强马强壮，燕京城的御林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姬蘅看起来是不怕殷湛的。
莫非那枚丢失的虎符……
“小姑娘，不要胡思乱想了。”他道，“你只要乖乖待在府上，一切都会解决的。”
“姬蘅，”姜梨看着他的眼睛，“你不要出事。”
姬蘅一顿，随即笑了，声音温柔，道：“好。”
和姬蘅谈完后，姜梨也准备回去了。她今日本是准备来和姬蘅道别，结果稀里糊涂反而和对方道明了心迹。
值得庆幸的是，对方也喜欢她。
想到这里，姜梨便忍不住扬起嘴角。

她心里想着这些，和姬蘅走了出去。这一回，他没有再牵姜梨的袖子。他的手修长宽大，把姜梨的手握在掌心，仿佛一辈子都不会松开。
“笑得这么开心。”姬蘅道，“看来你很喜欢我啊。”
“牵得这么紧。”姜梨马上反击，“看来你很怕我跑掉啊。”
“有什么可怕的。”他轻哼了一声，“你跑到天涯海角，我总有办法把你抓回来。”
姜梨嗤笑，懒得和他说，姬蘅送她到府门口的马车上。二人路过花圃的时候，院子旁边坐着一个人。那人正费力地用双手扶着椅子，姿势奇怪。
姜梨看见那个背影，觉得心中一跳，莫名就问：“那是……”
姬蘅也朝那边看去。

“那是之前救回来的小子。”赵轲解释，“他腿断了，司徒小姐不让他走路，白日里他就坐在轮椅上，这小子心里憋着一股劲儿，老是不认命，晚上偷偷跑出来练走路。”他感叹一声，“倒也是个硬骨头，就是可惜了，武功都废了，司徒小姐也说过，他不可能再站起来，怎么就这么倔？”
姜梨瞧着那背影，那人果如赵轲所说，站起来极为艰难。那椅子靠着屋门的窗户，他两只手撑在窗台上，企图撑起身子，然而费了很大的力气，也只稍微撑起来一点，而且扑通一声又跌落下去，听得姜梨都替他疼。
姬蘅道：“让他回去吧。”
月影下，这一幕实在看得人心酸，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却让姜梨心痛起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停住脚步，直直地盯着椅子上的人。
赵轲得了姬蘅的吩咐，径自往那人身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喊道：“阿昭，别练了，这么晚了，别人还要睡觉呢。大人让你回去休息了。”
姜梨一听，浑身发抖，反问道：“阿……昭？”